——01

香港有「四大癲王」：洪朝豐、蔡楓華、陳寶蓮、藍潔瑛。

陳寶蓮、藍潔瑛早就離開人世，洪朝豐至今仍然瘋瘋癲癲。

只有蔡楓華似乎正常點。

蔡楓華曾經被稱為「白馬王子」，可是自從他說了一句錯話，他這匹白馬就陷進泥潭里，再怎麼鞭打，都失去了神采。

1960年，蔡楓華出生于九龍深水埗的蘇屋邨，小名蔡小華。

蔡楓華有兄弟姐妹5人，他排行第三，有一個哥哥、一個姐姐、兩個妹妹。

小時候，蔡楓華體弱多病，經常足不出戶，一門心思讀圣賢書。

他經常去樓下的杜鵑茶餐廳，點一杯茶、一份三明治，吃完就走，形色匆匆。

青春，像是密集的歪把子機槍聲，在蔡楓華的頭頂呼嘯而過。

他搖身一變，成了一個帥氣的小哥。

那時，他的帥氣，像是米國科羅拉多級戰列艦，那些閃著寒光的主炮炮管。

——02

蔡楓華在長沙灣天主教中學讀書時，談過一個女朋友，是屋邨的邨花，長得十分水靈。

那是他青春期的亮色之一。

這一年，陳百強從米國學成歸來，拿到香葉電子琴大賽冠軍。

張國榮也從英國返回香港，獲得亞洲歌唱大賽亞軍。

龍虎風云會。

1979年，蔡楓華先后參加了TVB、香港電台舉辦的兩個比賽。

這兩個比賽設置的獎金挺高，第一名有3000元。

蔡楓華當過暑期工，累死累活，一天掙21港元。

看到獎金這麼高，蔡楓華來勁了，積極備戰，眼睛盯著獎金呢。

領到了一筆3000港元巨款，蔡楓華嗨翻了，以為自己走上了人生巔峰。

沒想到好運接踵而來，新力唱片公司提出和他簽約。他和陳百強、張國榮成為同事。

香港電台邀請他做主持人。

TVB的電視部門，專門為蔡楓華、鄧靄霖，新開了一檔兒童節目《香蕉船》。

蔡楓華身著海軍制服，扮演船長哥哥，形象清新。

他的播音導師叫黃煜芬，對他關照有加。

由于沒有主持經驗，他在節目里一臉漠然，缺乏笑容。他被懷疑缺少笑細胞。

不過，許多小女生喜歡他，覺得他酷，見到他就歡喜雀躍，給他起了個外號叫「芹菜」。

除了《香蕉船》，蔡楓華還主持過《青春交響曲》、《美麗的音符》、《輕談淺唱不夜天》等節目。

——03

1980年，新力唱片公司制作了蔡楓華的個人首張專輯《點樣講你知》。

作為新人的試水之作，這張專輯沒有引起太大反響。

專輯發行不久，蔡楓華參加了九龍公園的一場免費音樂會。

他抱著吉他出場，唱了一首《點樣講你知》，惹來噓聲一片。

蔡楓華有些生氣：

「別喝倒彩了，我唱完這首歌，立馬就會走。」

台下噓得更厲害了。

原來他唱歌不那麼受歡迎。

在校園里，蔡楓華卻悄然走紅。

因為他模樣長得周正，許多女學生為他癡狂，唱歌倒是次要的，重要的是他長了一張偶像臉。

不少學校舉辦活動，都邀請他去唱歌。

有一回，他到英華女子中學表演，演出結束時，天色已晚。

姑娘們不愿離去，高呼口號：

「楓華楓華，絕代風華！」

「芹菜芹菜，你是我的菜！」

蔡楓華被圍得水泄不通，飄飄然，以為自己已經是天王巨星。

由于在學生群體中有巨大的號召力，蔡楓華被麗的電視台看上了。

麗的為了對抗TVB，提出了「千帆并舉」計劃，拍攝許多不同題材的電視劇，面對不同的受眾。

1980年到1981年，蔡楓華與鐘保羅、莊靜而、鄧靄霖搭檔，先后拍攝了《IQ成熟時》、《青春三重奏》等青春偶像劇。

《IQ成熟時》大爆，一經推出就風靡一時，成為麗的電視台收視率冠軍。

蔡楓華和其他幾位主演的畫相，在旺角賣到脫銷。

蔡楓華一時人氣爆棚。

新力唱片趁熱打鐵，發行了《IQ成熟時》、《青春三重奏》兩張大碟，取得金唱片銷量。

《青春三重奏》里有兩首歌最流行：《白馬王子》、《倩影》。

《白馬王子》是一部同名廣播劇的主題曲，這首歌被蔡楓華演繹得情深款款，迷死個人。

《倩影》的MV，由戚美珍主演。

有傳聞說，蔡楓華的《倩影》，是寫來準備奉獻給翁靜晶的。

陳百強正在追求翁靜晶，聽到風聲，搶先寫了一首《漣漪》送給她，討美人歡心。

1982年，蔡楓華、翁靜晶參演電影《拖手仔》，戲里有一組親熱的鏡頭，讓陳百強十分生氣。

陳百強和張國榮曾經是好朋友，張國榮和陳百強開了個比較過分的玩笑，氣得陳百強宣稱，不會再與張國榮來往。

在蔡楓華的世界里，他明顯比較親近陳百強。

蔡楓華在廣播道上，巧遇陳秀珠，開始對她念念不忘。

陳秀珠是香港女演員，1958年出生。她在83版《射雕英雄傳》里，飾演程遙珈，在84版《笑傲江湖》里，飾演任盈盈。

有一段時間，蔡楓華在海城大酒店夜總會演出。

有一次，他在台上表演時，不斷提起陳秀珠的名字，引起觀眾不滿，要他好好唱歌，別整那些葷的素的。

蔡楓華我行我素，不聽勸告。

一曲唱畢，他跳到台下為歌迷簽名，混亂中被人用鐵錘擊傷頭部，血流滿面。

——04

蔡楓華出道以來，熱度不減，TVB的領導出手，為他加薪，讓他主持一檔新節目：《勁歌金曲》。

《勁歌金曲》開播后，以和當紅歌手面對面訪談為特色，收視率火爆。

這檔節目還催生了「十大勁歌金曲獎」。

蔡楓華的事業順風順水，他主持了首屆新秀歌唱大賽，見證了梅艷芳踏入歌壇的第一步。

他參演了電視劇《愛情安哥》、《荊途》，電影《薄荷咖啡》、《拖手仔》、《初哥》。

他出的唱片，均有不俗的銷量和口碑。

他春風得意，年紀輕輕就成了百萬富翁，買了一輛保時捷招搖過市。

他被封為「白馬王子」、「香港的玉置浩二」，創辦哥富制作公司，開拓韓國市場，在娛樂界混得風生水起。

誰知，他大禍臨頭了！

——05

1985年8月3日，《勁歌金曲》節目，對十大勁歌金曲的第二季季選進行直播。

張國榮有三首歌曲入圍，分別是：《不羈的風》、《我愿意》、《少女心事》。

當晚，張國榮在紅館舉行個人演唱會，無法到現場領獎。

TVB的領導，特意安排嘉賓鄧麗盈去演唱會頒獎。《勁歌金曲》節目全程向香港市民直播。

播完張國榮的所有獲獎歌曲后，鏡頭切回演播室。

蔡楓華說：

「我真想在這里說幾句話。其實每一位歌手得獎不得獎，無所謂的，我有很多時候沒得獎。」

他繼續說：

「剛才看到張國榮在開演唱會，我們都真心恭喜張國榮，他有三首歌曲獲獎。但是，一時的光輝，未必是永恒……」

說到這里，他身邊的女主持人盧敏儀，趕緊搶過話筒，打斷他的話頭，插播起廣告。

可是，蔡楓華的言論，已經像蒲公英的種子，隨風四處擴散。

觀眾一片嘩然，蔡楓華這是在內涵誰呢？

TVB原本想和張國榮簽約，被蔡楓華這麼一攪局，簽約的事泡湯了。

TVB迫于壓力，擱置蔡楓華的工作，把他撤職了事。

蔡楓華為什麼要講這番話？

據他解釋，他的單曲《愛不是游戲》，本來可以在季選時得獎，可是事與愿違。

張國榮表現出色，把他比下去了。

張國榮在紅館唱了《愛不是游戲》這首歌，他有感而發，一時失言。

話一出口，他覺得不妥，打算接著說一句「但張國榮的光輝是一直延續下去」來圓場。

盧敏儀截停了他的話，導致他想說的下半句，再無機會出口。

——06

張國榮倒是很大方，說：

「別怪他，他說話時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，講完了才明白自己踢到了鐵板，他單純到可愛的程度。」

陳百強趁機起哄：

「一剎那的光輝是可以永恒的，永遠支持我的朋友蔡楓華。」

講話漏風，給蔡楓華造成了很大困擾，他成了眾矢之的。

傳聞他遭到封殺，不再有機會出現在公共場合，這不是事實。

他成為「癲王」之一，與張國榮關系不大。

他多次提起過這段往事，帶一臉調侃的笑容，可見這件事對他影響不大。

1986年，蔡楓華的新專輯《絕對空虛》賣出了白金銷量，還在伊麗莎白體育館舉辦了5場個人演唱會，風光依舊。

此后，蔡楓華走起了下坡路，擋都擋不住。

——07

TVB和IFFI（國際唱片業協會）產生了版權糾紛，IFFI向TVB追討音樂版權費用，雙方未能協商一致，鬧上法庭。

TVB對IFFI旗下歌手進行封殺，新力唱片公司遭到池魚之殃。

蔡楓華簽約于新力，他的單曲《絕對空虛》有望獲得「十大勁歌金曲」獎，由于封殺令泡了湯。

為了擺脫尷尬的局面，蔡楓華提出向新力唱片公司賠償40萬，雙方提前解約。

新力唱片公司不同意，寧可將他雪藏三年。

1989年，他最好的朋友，最有前途的金牌司儀接班人鐘保羅，不幸離世。

蔡楓華更加形單影只。

他無奈前往韓國發展，卻一無所獲。等他回到香港，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。

歌唱事業受阻，蔡楓華重拾老本行，在香港電台主持《輕談淺唱不夜天》，不料到了1991年，遭到辭退。

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，需要靠鎮靜藥物維持睡眠。

有一期節目，他在2小時內，5次播放他的單曲《難以忘記》，遭到聽眾投訴，就這麼丟掉飯碗。

自此，蔡楓華在香港娛樂圈徹底消失，只是偶爾出現在內地，跑跑商演，零星地舉辦過演唱會。

香港音樂界出現了「四大天王」，蔡楓華莫名其妙地過氣了。

他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澳門，流落街頭。有人憐憫他，想幫助他，被他粗暴拒絕：

「你知道我系邊個？我系大歌星，我得獎時，四大天王不知道在哪！黎明還不是唱我的《絕對空虛》成名？」

他的身上，負面新聞不斷，「大鬧馬會」、「在星級酒店里隨地小便」、「被黑道追殺」，駭人聽聞。

由于他行為怪異，常人無法理解，被列入「香港四大癲王」之一。

——08

根據查小欣爆料，1995年起，蔡楓華因為患上抑郁癥，大量服用鎮靜劑。

他的病情可控。

但是，香港媒體捕風捉影，給他貼上一張「癲王」的標簽，對他百般取笑。

各種綜藝節目上，會有人模仿他的言行，用來取樂。

影視作品也會提到他，王晶在作品中，就讓張家輝在身上紋上「我愛蔡楓華」的字樣，來調侃他。

媒體毀滅一個人，猶如踩死一只螞蟻。

既然被社會認定為瘋癲，蔡楓華的命運就陷入了泥潭。

他多年沒有任何收入，蝸居在錦田一間邨屋里，全靠七老八十的母親接濟。

他的母親幫他交房租，每月得花兩千多港幣。帶飯給他吃，免得他餓死。

蔡楓華很珍視母親帶來的飯，舍不得一次吃光，會留一些下頓吃。

他有6年時間沒有買過新衣服。

1999年，蔡楓華一邊吞下12顆鎮靜藥，一邊口齒不清地聲稱自己沒病。

他始終拒絕接受專業的心理輔導。

2002年，他的父親去世，他掏不起喪葬費，只能讓哥哥姐姐出錢，自己披麻戴孝，行同木偶人。

2005年，他被人打傷，導致右眼視力下降，可是沒錢動手術，只能時刻戴著墨鏡……

張國榮的葬禮上，蔡楓華戴著墨鏡出現。

他的嘴里咕噥著，一些沒人聽得懂的字句。

2010年，久別歌壇的蔡楓華，應TVB邀請，參加TVB《勁歌金曲》三十周年特別節目。

——09

他和舊搭檔盧敏儀一起亮相，演唱經典金曲《絕對空虛》、《倩影》。

2011年，蔡楓華在香港舉辦歌迷見面會，并在溫哥華舉辦世界巡回演唱會（溫哥華專場）。

2012年，他在譚詠麟的大力贊助下，在紅館舉辦了一場《蔡楓華情陷紅館演唱會》，門票賣出9成。

蔡楓華是被香港媒體明明白白地毀滅的人，他被稱為瘋子、「癲王」，時間長達數十年。

時間逐漸修復了他的頑疾，他慢慢地變得清醒，擺脫了藥物依賴。

他是個自我個性濃烈的人，不善與人交往，不樂意妥協，喜歡根據個人好惡行事。

他愛沖動，做事不計后果。

他喜歡開快車，無視交通規則，直到把車子一部接一部撞爛為止。

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差，經不起一丁點的挫折、打擊，稍微不如意，就自暴自棄。

他逢人便說上世紀八十年代如何如何，他總是拿一些死去、過氣的歌星影星說事，比如陳百強、鐘保羅、翁美玲、張國榮、梅艷芳。

他的思想定格在那個年代，那是他的黃金時代，融合了他的青春與血淚，盡管那個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。

云無心以出岫，鳥倦飛而知還。蔡楓華，永遠活在風雷激蕩的上世紀八十年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