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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222年,劉備痛苦地站在馬鞍山山頂,目力所及之處,到處都是東吳的營壘,一隊隊吳軍正在朝山上猛攻,而蜀軍則節節敗退,即將潰敗。
一年前還氣勢如虹的五萬蜀軍,在短短十幾天內,便被殺的只剩下了一萬多人了。
要是沒有夷陵的那場大火該多好啊,沒有那場大火,蜀軍就不會全線潰敗,沒有那場大火,他就能沖出群山,直搗黃龍。
公元223年,劉備去世,他至死都認為,當初使自己全線潰敗的夷陵大火,自己輸在了沒有做好防火上。
可事實果真如此嗎?直到千年之后毛主席的評論,一語道破了劉備的真正敗因。
究竟怎樣才能贏?
劉備的前半生,就是在苦苦尋求這個問題的答案中度過。
得了徐州,徐州守不住,投了袁紹,袁紹打不贏,和曹操對壘,更是連一場勝仗都沒打過。
難道自己真的就不適合當主公嗎?
就在劉備郁郁不得志,想要放棄復興漢室的時候,公元207年隱居隆中的諸葛亮給他指了一條明路。
這條路概括起來其實只有八個字,那就是「荊益連橫,眾出南陽」。
諸葛亮很清楚,無論武力、智力還是文學,劉備都遠在曹操之下。
所以諸葛亮要做的,就是利用地緣優勢幫助劉備發揮特長,「逆天改命」。
劉備典型的風格就是結硬寨,打呆仗,要論打防守戰,劉備的水平未必在曹操之下。
那什麼地方最能發揮劉備的這個特長呢,答案是益州和關中。
關中是四塞之國,而益州則群山環繞,都是易守難攻的絕險之地,這樣的地方,交給劉備來經營,無疑是最合適的。
但光有益州還不夠,要想與曹操角逐天下,劉備還必須取得荊州。
荊州是九省通衢之地,往北可進入南陽盆地、與曹操爭洛陽,往東可順江東下、與孫吳爭建業。
可諸葛亮也很清楚,劉備不是當將軍的料,更不是打運動戰的料,所以他在談話中對劉備說得很委婉,但也很堅決。
荊州不能由劉備來帶,更不能由劉備來守,劉備的任務就是出漢中,入關中,重現劉邦滅項羽的地緣壓制態勢。
而荊州的軍隊則需要在一位可靠大將的帶領下,從南陽盆地出宛城、洛陽,直插曹魏統治腹心。
唯有如此,才能彌補劉備在個人能力上的弱勢,以弱勝強。
就這樣,靠著諸葛亮的謀略,劉備一行人突然時來運轉,先是在赤壁之戰中大敗曹操,取得了荊州立足之地。
之后幾年,劉備又通過手段奪取了益州,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,劉備也第一次嘗到了戰勝曹操的滋味。
在公元217年的漢中之戰中,劉備發揮自身的防守特長,結硬寨,打呆仗,和曹操硬耗了兩年之久。
終是迫使曹操放棄了漢中,劉備也由此取得了對益州的絕對掌控。
可惜,就在劉備事業如日中天的公元219年,關羽在呂蒙的偷襲下敗亡,荊州丟失,這下,隆中對所構想的一切都成為一場夢。
為了給關羽報仇,也為了重現「隆中對」的舊日規劃,劉備最終發起了那場讓他后悔一生的夷陵之戰。
夷陵之戰是劉備一生最大的豪賭,卻也是劉備一生最大的恥辱。
劉備從221年的7月開始進軍,一直打到第二年的六月,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,但還是沒能沖出夷陵山區。
久則生變,頓兵堅城本就是兵家大忌,從222年的7月開始,劉備的好運終于到頭了。
陸遜出其不意發動總攻,火燒連營,將劉備的前置營壘燒成了一片火海。
劉備被迫后撤,在撤退路上,噩耗如雪花般飛來:后路被斷、蜀軍多位大將接連戰死、蠻族首領沙摩柯陣亡、杜路、劉寧投降。
劉備不甘心,他在馬鞍山嘗試重新組織防御,這才有了開頭登山眺望的那一幕。
可惜軍心已散,結局已經無法改變。在付出了死傷萬余人的代價后,劉備被迫繼續后撤,蜀軍也從潰敗變成了毫無紀律的潰散。
狼狽逃回到白帝城后,劉備這才發現,在這場豪賭中,他已經輸光了全部的籌碼。
劉備在馬鞍山組織防御的這一段時間里,率領另一路蜀軍西撤的馬良軍已經全軍覆沒,在長江北岸活動的黃權水軍兩萬余人也投降了曹魏。
夷陵之戰過后,蜀漢不要說統一天下了,就連自保,也相當吃力。
當時蜀漢能夠調動的兵力,滿打滿算,也只有兩萬人了。
為什麼劉備會走到今天這一步?古往今來,眾說紛紜。
曹丕一派認為,劉備敗就敗在七百里連營:
「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!」。
諸葛亮一派則堅持認為,劉備之所以會被輕易擊敗,就是因為沒有帶上謀士,如果帶上了法正,蜀軍「必不傾危」。
甚至還有一派人認為,陸遜「無他奇策」,是劉備自己太不小心,竟然用草木扎營,這才導致自己被火攻。
這些說法,看似都有道理,但實際上都沒有說到要害上。
其中尤以曹丕的說法最為可笑,曹丕是位文學大家,但在軍事上卻屬外行,并不知兵,竟以為戰場寬度足夠容納全部蜀軍。
其實從巫、秭歸往東行軍的這一整條行軍路線,到處都是高山大川、茂盛樹林,山路狹窄崎嶇,部分區域還要「鑿山為道」方可通行。
面對這種地形,大軍根本施展不開。更何況蜀軍的后勤也依賴這條路線補給。
所以劉備一路連營,在可能被陸遜截斷的地方屯駐少量軍隊,本來就是一種穩扎穩打的正確舉措。
說劉備不該用草木扎營的,更是頗有點「何不食肉糜」的感覺。
古時又沒有彩鋼瓦,要解決幾萬士兵的「住房」問題,肯定得就地取材,夷陵一帶最常見的建筑材料,自然非草木莫屬。
用石頭,得鑿山不說,如果前方要塞被攻克,大軍繼續開拔,那麼好不容易壘成的營壘就又白白浪費了。
上千年來,古人一直在這些蒼白無力的理由之間來回打轉。
直到千年之后,毛主席讀三國志時,才道出了劉備失敗的真正原因,那就是「宜出澧水流域,直出湘水以西,因糧于敵,打運動戰」。
是啊,古人的所有解釋,都停留在劉備為什麼會輸掉夷陵之戰上,卻沒有人想過。
為什麼劉備會選擇和吳軍打消耗戰,以至于「師老卒怠」,被陸遜輕易擊潰。
如果當時劉備能認識到自己真正的困因,放棄與吳軍死耗,另擇他路,轉而實行運動戰,以小博大,逐一擊破,結局是否不一樣。
其實,就算當初有人向劉備進言主席這番話,或許他也不會取得成功。
一個人的性格,往往在少年時期就已經定型,之后便絕難改變。
因此讓曹操守仁義,就如同天方夜譚,而讓劉備出奇兵,則絕無可能。
縱觀劉備親自指揮的所有戰役,劉備基本上都打得循規蹈矩、打的規規矩矩,沒有千里奔襲,沒有兵行險招,甚至連分兵夾擊都很少見。
不是劉備不想,而是性格在成就了他的同時,也「局限」住了他。
這種局限性在劉表死后的荊州爭奪戰中表現得淋漓盡致。
同樣是用兵,劉備既不愿意拋下百姓,也不愿意襲取荊州,不得不帶著百姓緩慢行軍。
而曹操則兵行險棋,拋下輜重和大部隊,只帶五千騎兵,日夜不停的行軍,終是在當陽大敗劉備
諸葛亮看出了劉備性格的局限性,所以一直勸劉備把那些需要以少勝多、出奇制勝的仗交給別人打。
但關羽死后,劉備對諸葛亮的信任下降到了最低點,再也不肯聽信諸葛亮的建議。
在他看來,都是打仗,打「呆仗」和打運動戰又有什麼區別。
其實,這里面區別可大了,毛主席用兵如神,思維敏捷,一看就明白了陸遜的意圖。
劉備的軍隊位于上游,實力強勁,所以陸遜最怕的就是劉備出奇兵,順流而下,千里奔襲,繞過荊州山區,直接攻入江漢平原。
為了引導劉備打呆仗,保護后方安全,陸遜開始故意放水,把夷道以西的山道全部都拱手讓給了劉備。
陸遜明白,江陵才是劉備進入江漢平原的最后一道關卡,江陵在,劉備攻下了夷陵也沒什麼用。
讓出夷陵后,陸遜反而可以把江陵當作誘餌,誘導劉備打呆仗。
果然,劉備上當了,他逐漸迷上了攻城拔寨的感覺,千里奔襲,風險巨大,哪有「打呆仗」安全呢?
可惜劉備不知道的是,如此一來,他便落入了陸遜的圈套。
一旦喪失了運動戰的優勢,又打不下江陵,那麼蜀軍就會被鎖死在山區,必敗無疑。
夷陵之敗的結局,其實早在劉備下定決心打呆仗的那一刻,便已經不可避免。
古人評價夷陵之戰,總是喜歡從連營和草木方面入手,認為一切都是偶然,敗局并非不可避免。
只有毛主席才智過人,一語道出了問題的所在。
劉備要奪荊州,本來有很多選擇,可以順江東下,冒險繞后。
可以江上決戰,一戰定勝負,但劉備在面對陸遜的引誘時,最終還是選擇了結硬寨,打呆仗。
其實從這一刻起,劉備就已經敗了,「土石為之,亦不能久」,就算用土、用石頭壘營寨,也避免不了最終戰敗的下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