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湖上,有龍頭家族之稱的向家,霸氣之強,曾經震懾超過二十萬新義安幫眾,也是香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家族之一。
關于龍頭家族的傳聞極多,更有人吹噓第二代各人名字,拼湊起來可成一首詩,神化演繹,更使龍頭家族神秘莫測。
九龍城衙前圍道一幢近百年的舊樓,原是向家古宅,向家第二代十多個子女,幾乎都在這里出生和長大,新義安創辦人向前一生有四個親密女人,大家都住在同一屋檐下,可以推斷到吵鬧和斗爭不斷,情況堪比后宮內斗。
有向家中人曾經透露過,貴為龍頭家族一員,非但得不到好處,一生還受龍頭家族之名所累,被人以異樣目光對待,與人做生意和做朋友都阻礙重重。
同樣由正室所生,向華炎的親妹妹向華玲,是向前第二個女兒,她一生極其低調,沒有受到向家盛名所累,但成為世人一樣坎坷潦倒。向華玲在大家族長大,自幼多個工人服侍,真正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,想不到老來晚景凄涼。
當時有傳媒來到老人院探訪她,當說到激動處,華玲流下兩行眼淚,記者好言安慰,并問及華炎及華強等兄弟有沒有來探望,滿頭白髮的她,猛然記起自己的向家身份,止住眼淚雙眼瞪大反問記者,如何得知她的身世。
華玲說: 《你是什麼人?為什麼知道他們是我的親人,我不想說,不想影響到他們……》
或者因為難得有人來跟她聊天,華玲開始回憶往事,不過她拉了記者出走廊談,目的就是不想讓院友知道自己是龍頭千金。
華玲語若無力地說: 《其實都沒什麼好說,已經這麼久了,現在兄弟姐妹要是聚在一齊,那只有拜山和出席白事,當時華勝走,我身體不好,都沒有去靈堂上香……。》
華玲與大哥華炎同是大房葉清所生,華玲五歲時,正值日軍未入侵香港前,母親便因病離世。當時父親已有二奶林惠英,她是華榮、華波、華國以及華勝的生母。
之后父親向前娶了當年十七歲的鐘金入門作填房,鐘金的輩分不高,是華光、華強、華坤以及華民的生母。
華玲回憶,林惠英早一年入門,其后鐘金帶同母親以及親弟一齊入住,這幢位于衙前圍道一四六號的向家大宅,樓高三層,但因為一下子多了人入住,而變得非常熱鬧,好比七十二家房客。人多是非多,向家內里的關系也變得復雜起來。
當時向前一家也算富裕,除了有三層大宅居住外,還有五名女傭和兩名奶媽來照顧幾房人。至于后來,向前再娶三奶陳鶴云入門,并在天台辟室居住,另有傭人服侍。幾房人共住一起,雖然人多,但也不擠逼。
華玲的童年生活,過得也非常熱鬧,不過印象中的父親是嚴厲的。向華強當年在內地電視節目受訪中,也曾提及過家事,他一直嫌父親的老婆以及子女多,而分薄了資源,令他幼時有貧窮的感覺。
華強自言小時家里窮,住在九龍城唐樓,與豪宅林立的九龍塘只是一街之隔。華強小時常夢想自己會發達,甚至曾經去摸過九龍塘富人別墅外的石墻,并立愿將來要住在九龍塘,華強說家族其實不窮,窮的只是他那一房人,因為母親是填房。
對于華強的說法華玲也認同,大家雖然是一家人,生活在同一大宅內,關系卻十分復雜,其中早入門的二奶林惠英,一直看填房鐘金不順眼,更常欺負年紀比她小、且性格柔弱的鐘金。有時候向前也看不過眼阻止,甚至激怒到向林惠英動粗,教訓她欺負鐘金,不過始終改變不了狀況。
華玲母親雖然離世,但屬正室之后,所以仍然能跟林惠英住二樓,爬少一層樓之余,也可以和二奶一房在大台食飯。除了吃飯分開外,當時連看電視也要分階級。
華玲說: 《當年電視只有麗的呼聲,本來鐘金坐在二樓看電視,看到林惠英回家,便不許再看電視被趕上房睡覺。》
林惠英雖然十分強勢,但其人卻非常聰明和有本事,除了掌管家庭之外,也擅長外出交際,她因為喜歡看大戲,所以認識了不少大老倌,此外黑白兩道也認識很多人,后來對向家各兄弟姐妹也有提撥,在家族中有一定角色。
華玲雖是二小姐,但她自言不是過著嬌生慣養的生活,有時也要幫手照顧弟妹,也因此與弟妹感情不差。
華玲說: 《我有兩個妹妹,華嬌和華麗,現在華嬌每個星期都會來探望我一次。而華強就最好人,每次拜祭先人聚在一起見面時,他都會給幾萬元我當生活費……。》
華玲努力思索龍頭父親的點滴,以前在九龍城經營義興麻雀館,日夜都很忙,常早出晚歸。她和華炎曾提出,去麻雀館看看,但父親一直不允許。除麻雀館外,向家也在九龍城經營兩間雜貨店,由林惠英打理,每逢家里要用糧油雜貨時,就由該兩間雜貨店供應。直至向前在台灣離世后,家道中落,雜貨店就不再經營了。
至于三房角色,華玲印象也模糊了。她只記得三房陳鶴云在大宅住了不太長時間,一直得父親疼愛,當父親避走台灣時,也只帶了三奶同行,當父親客死異鄉后,三奶好像也沒有再回來過香港。
陳鶴云本來有一個女兒,但出世后不久便死了,之后領養了一個兒子,大概在三、四歲時也死了,所以無后。
向前一直被傳是國民黨國軍少將,抗戰時期在香港從事抗日活動,戰前以及后來香港分別創立義安工商總會、太平山體育會、義安公司、新安公司等。有指向前是新義安的龍頭大哥始創人,故一九五三年港英政府以涉嫌參加三合會及非法政治活動組織為由,將向前驅逐出境,之后他移居台灣,而一切在香港的事務則交給長子向華炎打理。
事實上,台灣政府也對向前照顧有加,據知其墓碑也是由台灣陸軍總司令題字。父親過世后,江湖盛傳由大哥華炎接替龍頭之位。
華玲說: 《當年聽聞此事,真的有點替大哥不值,因為一向好學的華炎,根本不可能想去當什麼龍頭。》
一表斯文的華炎,由始至終都想繼續上大學進修,但一班兇神惡煞的世叔伯卻硬要華炎坐上管家之位,最終華炎無奈接受。對于坐館及龍頭到底是什麼職位,華玲卻說當時一無所知,她還掉轉頭去問傭人,有關龍頭職位是什麼一回事,結果反被傭人笑她 「跟官而不知官姓」
向前避走台灣后,向家家境轉差,二奶林惠英接手的兩間雜貨店,因經營不善而結業。一九六○年,擔起整個向家的林惠英積勞成疾,生病住進了九龍城法國醫院,住院八天,共要花了八千多元住院費,當時也算好大一筆數,為了結賬,華玲催促華炎及其他兄弟去醫院,好讓林惠英快點出院。
但眾兄弟因為做偏門生意資金未能回籠,手頭上現金不足,所以大家遲遲未籌夠錢。最后要華炎硬著頭皮去醫院交談,希望可以拖延一下,但反遭醫護人員譏諷,最后華炎終于籌夠錢,才接了林出院。
華玲說: 《當時林惠英住一級私家病房,設備齊全,因為高級所以貴。華炎有承擔,對家族付出很多,小時候有事都是由他去承擔。》
林惠英約四十多歲便因病離世,反而填房鐘金卻活到八十五歲,于二○一○年病逝,骨灰最后與在台灣病逝的向前衣冠冢,一起安放在沙田寶福山。
當華炎接替父親之位后,越來越忙,同樣也變成早出晚歸,華玲覺與他距離漸遠,她記得華炎曾讀過專上學院,以及他與前總華探長呂樂有親戚關系。呂樂曾經在台灣接受傳媒訪問時說過向華炎其實是他姑丈。
新義安戰前是合法團體,當時只叫義安。戰后登記不到合法團體,所以才加一個新字上去再登記,最終還是不行。
根據呂樂透露消息,華炎原來更曾考過警察,但最后他選擇了當衛生幫辦。如果華炎選擇升學或繼續當衛生幫辦,日后可能不會卷入新義安龍頭案,華炎一度鋃鐺入獄,后于一九八九年上訴得直而獲釋。回歸前,龍頭家族接受中央招安,自回歸后,向氏家族已漸轉趨低調,華炎也開始淡出江湖。
回憶過去的向家,華玲顯得有點緬懷,起碼至今仍然有富貴同父異母的弟弟華強照顧自己。
華玲說: 《每年新年一家人都會集體去尖沙咀哥哥(華炎)住的家拜年。現在我去哥哥家拜年都要兒子用輪椅送我去。華炎好忙,每天吃完早餐就會去馬會游水,他身體比我好很多,我有糖尿病……。》
至于華玲于二十歲外嫁出去后,她自覺從此成了苦命人,因為跟夫家一起住深水埗一幢私人樓,自住的單位原本都不算差。家翁從美國回來,大廈樓高五層,家翁一家住五樓,結婚后華玲和丈夫住四樓。
華玲原以為嫁了個好人家,可惜張姓丈夫是正宗二世祖,愛賭而不務正業,就算家翁打本給丈夫做生意,在西貢開養豬場及雜貨店,但丈夫竟然虧空公款。
當時華玲要照顧兩名兒子,所以難以分身出豬場及雜貨店幫手,最終生意還是結業收場。雖然家翁在北河街有自置鋪位及其他資產,但身為大兒子的丈夫不及弟弟獲得家翁歡心,所以丈夫于一九九七年去世后,華玲變成一無所有,家翁留下的遺產全歸小叔所擁有,最后由龍頭千金變成一無所有,晚年只能一人在上水公屋獨居。
向華玲講述家族的生活開心事,算是最美好的回憶了。